回去时日头高悬,阳光毒辣。我进了贺府大门,穿过前院,遇见了苏南庄。
那夜的情景浮上眼前,我心口一涩,正欲快步通过,他却一抬身看见了,笑着道:“言公子。”
我只好停下脚步,有些不情不愿地回道:“苏军师。”
他像是没看出我的敌意,依旧是个笑模样,扬了扬手中的水瓢与我寒暄:“天气太热,我来给这些花草浇点水,免得它们干死,也顺道赏赏花。言公子可愿与在下一道?”
我只好客客气气:“不必了,我还有事,多谢苏军师。”
苏南庄道:“好的,言公子慢走。”
我走出几步,他又冷不防在我身后说:“贺将军在书房里。”
我回头看他一眼,他笑得纯良,我心头却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。
本来我是准备去厨房,他这么一说,我反而一心想着要去找贺平楚了。当即调转脚步,径直去了书房。
我敲了两下门,说了声“是我”,里头透过门缝传来一道模模糊糊的“进”。我推门进去,见贺平楚正坐在矮桌前写字。
我走上前,跪坐在他对面,看他手中狼毫蘸饱了墨,落在宣纸上笔走龙蛇。因为是倒着,我花了点时间才认出他写的是什么字,逐个念了出来:“穷则变,变则通,通则久……”
贺平楚最后在纸上拖出一条逶迤的墨痕,放下笔将宣纸揭起来看了看。我虽不懂书法,却也知晓好恶,这幅字在我看来就写得很好,字字都矫健,有破纸腾跃之势。但贺平楚却似乎不甚满意,随手把它丢在一边,重新铺开一张纸。
他这时才得空问我:“出去玩了?”
我不太有心情对他细讲死婴的事,只敷衍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他没再问,专心于手下的笔墨,一时间室内只余下清浅的呼吸声。
我看着他低头时愈发显得直挺的鼻梁和鬓边垂下的几缕发丝,恍然间想着,自从遇到他后,我好像都不像我了。
我最初来人间,不过是为了寻开心,从没想过要真正去做个人,也对人类的一些习性不以为然。
人类是喜欢讲礼义廉耻、喜欢搞繁文缛节的。但我向来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,觉得有什么事就该直接说出来。人类喜欢含蓄,可今天你含蓄一下,明天他含蓄一下,谁又能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?
所以我喜欢贺平楚,我就直接告诉他。不仅要告诉他,我还要直接问。
我跪坐他身前,认真地看着他的脸,问:“你喜欢我吗?”
贺平楚手一顿,一个悬针竖写坏了。他没抬头,提笔在砚上舔墨,半晌吐出一个“不”。
“为什么?”我眼角有些酸涩了,嘴角一咧,几乎是在惨笑了,但还是不依不饶的,“难道你喜欢苏南庄?”
贺平楚一挑眉,语气很淡:“你看见了。”
我看着他波澜不惊的模样,在这一刻只觉得眼前发黑,脑袋里爆发出一阵嗡鸣,心口拉扯出尖锐刺痛。同时有一股不知由来的冲动让我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,促使我对准他的唇闭着眼睛狠狠地吻下去。
毛笔“啪嗒”一声掉在桌上,溅起的墨滴弄脏了谁的外袍。我隔着一方矮桌与贺平楚亲吻,舌头胡乱探入他的口腔,不得章法地与他唇舌交缠。
贺平楚攥住了我的肩膀,那力道让我吃痛。但我固执地不肯松口,捧着他的脸忘情地汲取他的气息。
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我才放开他,唇齿分开时牵引出一条银丝。我扶着他的脖颈,脸上有些热,着迷地看着他。
贺平楚不见狼狈,但气息有些乱,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我。我看着他的模样,突然觉得十分畅快,乃至于哈哈笑了起来,更热切地凑上去,搂着他的脖子大声宣布:“这下我们也亲过啦!”
我太兴奋,一时没注意,把矮桌带得向贺平楚那边倾斜过去,砚台骨碌碌滚下去,墨水顿时泼了他一身。
我“呀”了一声,连忙松开他爬起来,扯过绢布在他身上拼命擦拭。贺平楚则是坐着没动,沉默地任墨水在他身上晕开,染黑他的白袍。
我见他不说话,也不责备我,就开始得寸进尺:“你既是与我亲了,那你也要喜欢我。今后不许再与旁人亲了,尤其是那个苏南庄。行不行?”
其实若真要这么说,按照先来后到,他也是先同苏南庄亲的。可我偏要不讲理,非要让他允了我不可。
我抬头去看贺平楚,他也正低头看我,脸侧颧骨微微动了动,说:“我不喜欢苏南庄。”
我一愣:“什么意思?我可是亲眼看见你们亲在一块。”
“亲一下不算什么。”
我更傻了:“那我们刚刚亲的也不算什么?”
“对。”贺平楚后撤一些,这就要起身了:“你以后也别再胡来了。”
我还呆愣着,傻傻地看着他站起身,眼看着就要走到门边了。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愤怒,和当头被人打了一棒没区别。
我迅速爬起身,追上去挡在他面前,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