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思绪,缓缓坐到门槛上,对这突如其来的囚禁觉得匪夷所思。究竟是何原因,舅舅怎么可能心悦于他?这倒也罢了,自从他们之间误会解开后,舅舅便一直对他关怀备至,如父如母,从不曾有逾矩行为,可以说与今日之举判若两人,人总不可能毫无征兆地性情大变,莫非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?
还是说他在做梦?这样想着,沉香立即拧了一把自己的胳膊,疼得他龇牙咧嘴,险些一个后仰栽倒在地,他泄气似的托腮愣神。也是,若说是梦,那他这梦也太荒谬了。那现在该怎么办?难道他要被永远困在这里,再也见不到爹娘和八太子他们了吗?
沉香不安地咬了咬下唇,其实除了限制他的自由,舅舅待他和从前也没什么差别,他们到底是亲人,想来舅舅也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,保不齐日子长了,舅舅看他态度坚决,自己也会觉得乏味,便放他走了?
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!
要不跟舅舅求求情?他向来心软,一贯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,这次大概也不例外吧?想到这里,沉香又变得垂头丧气起来,其实舅舅的心思他从未真正参透过,但也知有些事情他心中若已有决断,便无人可以左右,而且情况特殊,他也不能笃定。
这门槛坐得屁股疼,沉香一面苦思一面起身,与此同时,肚子骤然发出“咕噜”一声巨响,他赶忙捂住腹部,后知后觉的饥肠辘辘感正在叫嚣,现下天色已晚,他有大半天未曾进食,法力也被舅舅禁锢,无法强行压制饥饿,还是先去找些吃的果腹吧,别没等重归自由身,就先饿死了。
他记得舅舅方才说他做了些饭食?沉香心头一喜就要去找他,可看前方昏暗无光雾霭沉沉,杨戬适才怪异的语气和举止犹在脑海挥之不去,明明是熟悉的面孔与温柔,沉香却觉得他陌生可怖,心底也不由自主地发怵,故而素日想到他时的那些欢喜渐渐被冲淡,迫使他停滞脚步,不愿向前,更不愿也可以说是不敢去见他。他心有余悸地深呼吸一番,撇了撇嘴,车到山前必有路,没路他自己也能刨出条路,还是去厨房找饭吧,哪怕跟老鼠抢吃的也饿不死。
一路上黑灯瞎火,令沉香意外的是,这里不仅比真君神殿空旷,还比真君神殿寂寥得多,大抵是久久无人居住的缘故,他记得舅舅常年公务缠身,大抵是偶尔才来灌江口一趟,其余时间都住在神殿,他连常住的地方都不甚在意,难怪没有工夫布置这里,不曾变为废宅就不错了。他不禁垂眸沉思,是不是因为舅舅太过孤独,才会对他的爱抱有特殊期望以作精神寄托,甚至不惜揠苗助长?可一定要是爱情吗?纵使他对他只有亲情,他也是愿意陪着他的,他说一声就好了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施以突如其来的幽禁。
这宅院大得很,似乎跟远天一般无边无际,沉香绕了好些时候才找到厨房,里面未曾掌灯,也无庖丁掌勺,他才发现这偌大的府邸中貌似只有他和杨戬两人。厨房伸手不见五指,与庭院相比也不遑多让,沉香蹑手蹑脚地进了门,凭感觉摸来一盏烛台点上,并将其握在手里用以照明。
他也是纳闷了,自己为什么要在亲舅舅家里做贼。
沉香在角角落落寻找可有现成的吃食,竹匾里有新鲜蔬菜和肉蛋,其余的便是些晒干的药材,他不免犯了难,难道他还得生火做饭不成?那动静可不小,要是让舅舅发现了,非得闹出笑话不可,沉香在原地踟蹰了好半天,偶然间摸到灶台发现余温尚存,便放下烛台弯腰看去,见灶洞里仍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未熄罄尽,想这应该是舅舅下厨后留有的残余灰烬,沉香摸了摸下巴想,他莫非是把饭菜放在锅里了?
沉香心思一动,刚要掀开锅盖看个究竟,眼前却突然亮如白昼,厨房所有灯盏一时全部燃起,他本就做贼心虚,此刻被吓得肩膀猛颤,回头就见杨戬提着食盒立于门扉之后,正眉眼含笑地看着他。
沉香身体登时僵直,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,窘迫之意爬上心头,惹得脸颊耳根羞红一片,他语无伦次道:“我我我……我不是……”
“肚子饿了怎么不同舅舅说?”杨戬跨过门槛径直朝灶台旁放置的长桌走去,并取出食盒里的饭菜,菜肴热气升腾,香味四溢,他看一眼站在一旁略显局促的沉香,柔声道:“还不过来吃饭?”
“哦……”沉香步伐有些僵硬地走过去,继而落座。桌上有三菜一汤,酥骨鱼、烧全鸡、白灼菜心和鱼羹,最后是一碗满满当当的大米饭和甜品绿豆方糕。酥骨鱼无刺无骨,经过腌制之后炸成了金黄色,又加入调料进行炖煮,本是因为菜品骨刺酥烂才得其名,但杨戬在处理鱼时便将其体内大大小小的刺一应剔除,无甚妨碍。再看这烧全鸡,外皮焦香,表面流油,汁水莹润,连接处已被撕开方便夹取。
白灼菜心清脆鲜嫩,色泽鲜亮,一看便知是时令之下最为新鲜的蔬菜。而最鲜美不过是鱼羹,这鱼羹是将鳜鱼蒸熟后剔去皮骨,再放鸡丝、火腿丝、姜丝、葱丝、香菇木耳、竹笋末以及煨制鸡肉的汤汁熬煮而成,口感层次极为丰富。
沉香看着自己面前孤零零的一个碗,又看看杨戬,道:“舅舅,您不吃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