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雨水噼里啪啦地响,雾气模糊了玻璃,坐在靠窗边座位的沉落放下手中的笔,轻轻地拭擦掉那一层朦胧。
透过窗户从三楼这里往下看,能看到被雨水打得摇摇欲坠的花草。
讲台上,老师拿着粉笔在刷刷刷地写下一道数学题,背对着下面的学生,沉落把视线从外面收回来。
现在是夏天,她穿的是长袖校服,袖口那里半露出来的手腕有新旧交加的淤青、红痕,重新拿起笔的手指瘦到只剩下一层皮。
忽然,后面的女同学踹了一脚沉落的椅子。
她没有防备,手一抖,笔从掌心滑落,跌下地面,同桌匆匆地看了一眼,也不敢多管闲事,佯装着认真听课。
沉落沉默了几秒,弯腰去捡地上的笔,一条腿从后面伸过来,对方的脚精准无缺地踩住了她的手背。
然后使劲地碾了几下。
疼楚从手背那里传遍全身,沉落差点痛吟出声。
她咬紧牙关,将眼泪逼回去,努力不去看红了一大片的手背,坐直身子,看向讲台上刚写完题目转过身来的数学老师。
沉落偷偷地握紧拳头,忍下了。
告诉老师、报警,她都做过了。
没用。
得到的不过是老师严厉地批评那些人几句或让她们家庭教育几天、警察口头上教育她们,没立案,因为什么呢。
她们还没成年,更没有造成人死等严重后果,警察管不了。
后面,她们变本加厉,说她居然敢告状,告诉老师和报警,她们很生气,要给她点颜色看看,折磨得她比以前更狠。
沉落也没办法告诉父母,他们早就因车祸去世了。
现在沉落寄住在舅舅家,舅母本来就看她不顺眼,认为她是赔钱货和扫把星,小时候克死了父母,上初三那年克死了外婆。
外婆死了,其实最伤心的沉落。
这世界上最后一个待她好的人也死了,那一天沉落哭到眼睛肿成核桃。
曾经她跟舅舅、舅母提过一嘴这件事,还想转学,他们却说为什么别人不欺负其他人,欺负你?
你肯定也有错,忍忍就行了。
这些听多了以后,沉落有时候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有错。
所以,前几天挨打的时候,她问那些人,为什么是她?她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笑着说没有理由,单纯是看她不顺眼。
原来理由是这个。
很荒谬却又确确实实地存在。
老师讲题的声音缓缓地落到出神的沉落耳边,她抬头看着黑板上的那道题,有些听不进去,恐惧下课。
可很快,下课铃声响了。
教室一下子活跃起来,吵闹得很,沉落快速地冲了出去,不小心撞到了几个人,她连声道歉,对方骂骂咧咧的。
她拿着一张数学试卷和一支笔,紧跟在数学老师的身后进了老师办公室,寻找着暂时的避风港。
数学老师一坐下就看见了沉落。
他打开保温杯喝了几口红枣泡枸杞,显然是习惯了她经常过来问问题,“今天又有哪道题不会啊?”
办公室里有七八个老师,偶尔有一些学生进进出出,但沉落还是感到心安,随手地点了试卷上的一道题说不会。
其实这些题她都会,只是来办公室的借口罢了。
原本安静的办公室突然发出一道声响,是教导主任拍桌面的声音。
沉落对这种声音很敏感,几乎是下意识地看过去,只看见几名学生脸上挂着彩,站在头发都要掉光了的教导主任面前。
其中一名男生慵懒地靠着墙。
难看宽大的校服衫被他穿得很好看,衣摆无意地插了些进裤腰,勾勒着劲瘦腰线,双腿笔直修长。
“顾辞!”
教导主任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地叫那名男生的名字。
声音很大,几步之远的沉落瘦弱的肩头微微一抖。
她听说过顾辞这个人,是学校里出了名难搞的坏学生,老师眼中的不良人,同学眼中的不能惹。
沉落不受控制地看多他几眼,谁知道顾辞仿佛有所感应一样,歪头朝她这边看过来,吓得她急忙低下头。
上课铃声又响了,沉落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出办公室。
恍恍惚惚、惶恐不安地上完今天所有的课,沉落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地离开教室。
她手捏着书包,望着犹如深渊的教室门口,一想到待会可能会发生什么事,掌心便渗出汗。
于是沉落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,想就这样从学校跑回家。
一路上并没看见那些平时欺负她的人,也不知道她们去哪里了。
本以为今天能逃过一劫,走到小巷子口,那昏暗有水洼的地面倒映出几道身影,她们像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地看着沉落。
她转身就想跑,却被人用石头砸腿、用手扯住头发往回拉。
沉落眼泪终究是流了下来,太疼了,好疼,可她们却以她的痛苦为乐,瞳孔里倒映着她狼狈的模样。
要是被拉进巷子里面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