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将军,不可!”连希死守营帐入口,不肯让连川出去。
“星河……”沈明郎也在一旁拦着。
“让开!”连川怒道。
“你挺这么大个肚子去了能做什么?!”沈明郎吼了起来。
“将军,成将军的支援马上就到了,只要金戈他们再坚持一会儿,不会破防的,将军——”连希苦苦哀求。
羌无将领狄龙率多了一倍的人马大举侵犯他戍守的西境。金戈带军苦战两日仍不见捷报,连川在帐中哪里还坐得住?他拿起束腹带,已经缠了一圈却又犹豫了。这小家伙,自七个多月险些早产那时开始,就没再怎么动过了。一边是他自知委屈了太多的孩子,一边是忠心耿耿跟随他的将士。他轻抚腹顶,终是咬牙缠紧了,披上铠甲,拿上长矛,要赴战场去。
“同生共死。”连川道。
连川上阵,给大渊的士兵鼓舞了极大的士气,然则终不敌羌无,已是拼了命在死守防线。连川冲在最前线,只要他不退缩,大渊的士兵就不会退缩。可腹部,却不合时宜地传来阵痛。眼看着狄龙的剑就要刺穿他的心脏,他却痛得提不起长矛来挡,幸亏金戈冲了过来。
看着金戈身上的伤痕,他心中自责,紧咬牙关又敌了上去。
“你这身手可大不如从前!”狄龙道。
“少废话!”连川的声音颤抖着。再坚持坚持,成钰马上就会来的。
二人胶着许久,狄龙见连川身影不稳,道有机可乘,便将左手的狼牙棒抡了过去。连川忍着阵痛躲避不及,正正被击中腹部,跌下了马。
“星河!”
眼前发黑的连川听到了成钰的声音,他多想,多想那人也像从前那般,也叫他一声星河。
——“公子的字能否告诉我?”连川问太子宗政毅。
“天水。你呢?”太子问。
“我啊,”连川揪着衣角笑笑,他哪儿有什么字,“星河!”
醉后不知天在水,满船清梦压星河。
那是他最喜欢的诗句。
——数十名将士立马围在了连川周围挡着敌军,金戈刚要抱起连川,却见他腿间一片红。
“别碰他别碰他!”沈明郎大叫着跑过来,身后跟着一队人拎着七七八八的东西。他把一方枕垫在连川头下,又在他身下铺上厚褥子。解了连川的束腹带,却见一道青紫横亘在隆起的孕肚上。
“明郎……”
“叫你别来别来,死活拦都拦不住,图个什么?那狗东西丫的能看到吗?!”沈明郎破口大骂。他给连川盖上薄被,褪下他的亵裤探了探宫口,这才开了两指,羊水都没破却出血不止。
连希和金戈守在连川两侧,连希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。
“不图……什么……江山我要守……守着,将士们的……性命我也要……要守着……”连川腹中疼得厉害,五脏六腑全都绞在一起,要碎了似的。
“别用力别用力!”沈明郎给他扎上针,“连希你先喂他点吃的,有的熬——”
“好!”连希擦擦泪,端起了粥碗。
方才喊杀一片的战场突然变得寂静,连连川气若游丝地喘息都能听得一清二楚。双方的将士们都原地立正,朝天竖起兵器。
狄龙下马,丢了兵器朝这边走来,“别紧张,我只是来看看你们将军,并未携带任何暗器。”
围着连川的士兵一刻不放松地盯着他。
沈明郎慌了,那血怎么都止不住。这样下去,只会落得一尸两命。
“明郎,你帮我……把孩子养大……好不好……”连川抓着他的手乞求道。
“你胡说什么!我才不帮你养小崽子!你自己养!”沈明郎颤抖着,怎么办?怎么办?眼瞅着连川脉象越来越弱,瞳孔渐渐无神,他几乎要疯了。
连川突然浮现出许多往事来。往事的碎片最终勾勒出来的,是宗政毅的模样。
一个时辰过去后,连川的宫口开到了七指,羊水还未破。狄龙终于按捺不住,冲破了守卫,跪在地上,抱起连川的上身,让他依靠着自己。
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自己的对手是个临产在即之人呢?然则再懊悔,他也收不回打出去的那一棒。
“连川!你醒醒!醒过来,醒过来……你若是不醒,我就带着兵马攻破防线,夺了大渊的江山!你听到没有?!”
沈明郎塞了一颗药到连川口中,他将手置于薄被下,按揉连川的腹部。“愣着干什么?!还不过来!”他冲连希吼道。
痛意唤醒了连川,他挺直了身子,全身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。“不……嗯啊……”
狄龙看着瘫倒在怀中的人,眉头拧成一团。他与连川打了数年,连川的功夫远不及他,而他没有连川的计谋。这人长得这般清秀,哪里有个武夫的样子,若着一身青衣,束发,定是这世间最美之人。
半个时辰后,连川的羊水终于破了,胎儿有下行之势。
“用力!星河——”沈明郎喊道。